日子稀松平常地过去，一模很快就来了。
我一向太在意考试，考前极度慌张、焦虑，考试过程中也容易心态崩盘。但或许是英语春考（相当于英语有两次考试机会，春考和高考两次成绩择优录入最终总分）紧随其后的原因，对于一模，我几乎抱着完全无所谓的态度，和一考重要程度相比，它的重要性被无限弱化。一模前，作业也布置得少了些，每天十点半就可以睡觉，那几天日子竟过得优哉游哉。
一模后，我长期以来的结膜炎和视疲劳突然加剧，眼睛异常干涩，眼药水、蒸汽眼罩、按摩，都毫无效用。别说是看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了，单看人啊树啊，睁眼不过两秒就想永远闭上。我根本无法专注做题，尤其是英语阅读，读不过几行就烦躁得想撕烂试卷，做题效率“一落千丈”。
讲个不太好笑的段子就是——英语春考迫在眉睫，我却把眼闭上了。
趁一模全部科目考完后放假的那个上午，我医院（因为网上预约已经排到几周之后了）。那天清晨五点，我就爬了起来，收拾收拾带上医保卡出了门，下了地铁后跟着导航又走了个一二公里。
深冬的清晨六点，已经不同于我刚起床时那般浓重的夜色，东方天微微亮，晕着极淡极淡的红，头顶尚有几颗遥远的星。我路过淮海中路上的几家西餐厅和咖啡馆，圣诞老人、雪橇麋鹿的贴纸早早地就粘在了店铺的玻璃窗上，我借着路灯可以瞧见店里摆着高高的圣诞树，树上挂着金色的铃铛，我借着路灯和天色，还可以瞧见呼出的热气袅袅娜娜地消散，心中就好像正处在平安夜一样祥和、静谧。健身房里已有不少人在跑步机上律动，穿着运动背心，脖颈上挂着白毛巾，清一色的装扮，他（她）们应该都是健完身就要去上班的年轻人。我唯有叹服。走到汾阳路上后，有个男的拖着几根长钢材，往一个工地搬，还有个人拎着两大袋黑色垃圾袋，准备扔到大垃圾桶里。就在这时，冲出骑着电瓶车的环卫阿姨，“诶诶诶钢材不好放进去的！”又转身抢过垃圾袋，扫了一眼里面，“要垃圾分类的呀！这么懒的啊？”两个被训的居民灰溜溜地折返了。“我就是专门等在这里的诺！就是要抓你们这种人！”看着这一幕，我觉得，生活在这座靠谱的城市真好。
医院门口，队伍已经绕了好几个弯。我去！医院八点才开门，而且这还是个工作日诶！至于吗！下午的课怕是也赶不上了。我去队伍前面打探了一下情况，一个上海老伯看我穿着校服，背着书包，聊下来知道我是高三学生，觉得我一个人大清早来看病怪可怜的，就要把我拉到他前面。于私，我真想插到“第二梯队”去；可是我又一想，排队的人们哪个不是请了假来看病的呢？甚至还有特地从外地赶来，住了一晚酒店、起早排队的。我不能公然挑衅社会秩序。于是摆摆手辞谢了老伯的好意，转身回去。
旁边几个阿姨妈妈拉住我说，不要紧的呀小姑娘，你高三嘞，上学要紧哦。
从外地赶来的阿姨也表示，就我一个人插在她前面没有关系。
老伯突然胖起了喉咙，一副拍胸脯的坚定样子：“大家都同意这小姑娘和我一起排队吧？给我个面子！”
要是换作平时我站在队伍里遇此情景，肯定在心里翻个白眼：你好大的脸！但那天，也不知是急得、还是感动得、还是冻得，干涩的眼里一下子就湿润了一些。感觉自己像在演什么感人事迹宣传片，周围这些叽叽喳喳的老头老太们都是温暖的人儿。
老伯把我拉到他前面，用夹杂着沪语的普通话说：“我儿子早就给我在网上预约好号啦，我么早晨也睡不着了，就起来排队了，你插进来不影响其他人的，就当我给你排了个队，好伐？”说完就爽朗地笑了起来。
就这样，我插了队。
不过我前面还是有很多很多人，我担心轮不到我拿号（限号）；老伯用他之前来这儿看病的经验宽慰我，说不仅能拿到号，还能在中午之前就诊。他还和我说，等八点门一开，大医院，我去填临时病历卡的时候，他还可以帮我排队拿号。我点点头，担忧减轻了些。
我就静静地站在队伍里，看着天色慢慢亮起来。慢慢地，医院门口的蛇形队伍堵到了街道上。
拿到号后，医院看病流程，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，和过路的医生再三确认后得知还要去自动签到机上签到，才能录入信息、正式候诊。统统忙好之后，算了一下轮到我就诊的时间，才敢去买早饭，医院对面的早餐比市价高出许多，鸡蛋饼又硬又咸，香菇菜包的馅儿不过一个大拇指。我眯着眼站在晨曦中，吃着齁死人的发面皮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候诊三小时，看病两分钟。
医生检查我的眼睛后，确诊为干眼症，给我开了三瓶眼药水。我问她，这个能不能快速好起来啊？这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生活了。她瞟了我一眼，继续写没人看得懂的病历，“没办法，少用眼，可能过几个礼拜就会舒服点了。”
我黯然地拉上诊室的门，觉得上天总和我开玩笑：最要用右手的时候，给我来个小骨折；最要用眼睛的时候，给我来个干眼症。
我只能忍受着，按时定量滴眼药水，多闭眼，减少甚至不看手机。别无他法。
下午赶到学校后，发现教室窗户也被装饰得像淮海中路上的几家店铺——是仲老师趁我们一模考完放了学贴的。
（后来的某一天我最后一个离开教室，拍下的一张）
周日，姚老师发